《纽约时报》的启示:主流传媒应该如何办
一个主流媒体的范本——《纽约时报100年》读后
作者:喻国明
一、《纽约时报》:西方主流传媒的范本
至少在所有西方人的眼中,《纽约时报》是一个偶像。无论是它的商业伙伴,还是它的竞争对手;无论是在野的政客,还是执政的领袖;无论你的主张是激进还是保守,人们惊人的一致是对于《纽约时报》的景仰之情。这是一张即使是它的对手和敌人也会对它表示敬意的报纸。
我接触过不少西方记者和新闻学者,在那种高度竞争和多元化的社会里,一个办得再好传媒也总会有人说三道四,但是,只有一张报纸的高质量和权威性人们是没有异议的,那就是《纽约时报》。每当提起《纽约时报》,记者们总是以本报在某些方面与其并论为荣,或以某些做法得其称道为乐,但却绝没有自认为高其一筹的。美国著名新闻学者约翰·麦礼尔在《世界报纸精华》一书中是这样评价《纽约时报》的:“论编排,它不象《真理报》那样精益求精;论文辞,它不及《泰晤士报》那样自然优美;论报道,它不如《费加罗报》那么丰富详尽;论风格,它不似瑞士《新苏黎世报》或德国《法兰克福汇报》那样严肃庄重。但是,《纽约时报》在兼具这些优点方面,远远超过世上任何一家报纸。”换言之,《纽约时报》是“全能冠军”。
可以说,在《纽约时报》身上,最大限度地体现着西方主流传媒的职业精神和专业主义理想。这便为我们了解和探察主流传媒的内在本质与形式上的诸种规定性提供了一条“捷径”——研究《纽约时报》。但是,以往我们国内最多只能接触每天出版的英文版的《纽约时报》,由于语言的障碍限制了更多有兴趣的人们的了解,特别是每日的接触会使人们的注意力关注在一篇篇具体的报道内容上,而容易忽略从一个历史的纵深感上去把握一份主流报纸是如何把握历史的潮流、为创造历史的人们提供高品质的资讯服务的。近日,我欣喜地发现,中国财经出版社新近出版的《纽约时报100年》为我们系统地了解和研究《纽约时报》提供了一个很好的范本。
二、《纽约时报100年》:以主流传媒的视角所构造的20世纪的“全景画”。
有人说,根据《纽约时报》至少可以写出一部美国的编年史。《纽约时报100年》这本书正应和了这一判断。这本引人入胜的回顾性作品记录了过去100年间全球商界所发生的最重大、最惹人注目的发展——所有这些均有当时在场的记者撰写的原始新闻报道为证。本书的编者从《纽约时报》卷轶浩繁的档案和独一无二的资料中精挑细选,记载了商界领袖和革新者100多个最为生动和重要的故事,分析了他们的成功和失败,并且有助于读者了解20世纪的流行时尚、经济丑闻及市场偏好。
翻开《纽约时报100年》,展现在你面前的是栩栩如生的历史画卷。在这里,你可以亲临历史事件的第一现场,冷眼观察迄今最有影响的银行家J·P·摩根向满腹狐疑的国会议员陈述自己根本没有什么权力,而且什么也不想要;你可以亲睹亨利·福特如何推出他的革命性计划、与员工分享成百上千万美元的利润,从而在美国的工业界引起轩然大波;拉过一把椅子坐下来做第一次电视讲话,这个人后来成了20世纪最不受欢迎的美国总统;接下来体验一下“歇斯底里席卷全美,股市走向疯狂”的1929年月29日的痛苦;然后,与数百万人一样,将你的希望寄托于富兰克林·D·罗斯福推出的使美国人摆脱大萧条的“新政”。……
这些仅仅是本书收录的许多新闻报道和补充报道中的一小部分。一幅幅珍贵的历史照片、当年《纽约时报》的头版、社论、新闻版面的影印本以及大事年表,为精选的新闻报道增光添彩。除此之外,书中还配发了有关这些新闻报道的点评与分析文章,为现在的人们更好地理解历史事件和人物提供有价值的参照系。所有这些构成了一幅表现过去100年中各种人物、场景和事件的全景画,并揭示了20世纪的商业发展史是如何与人们的日常生活交织在一起的。
三、《纽约时报》的启示:主流传媒应该如何办?
《纽约时报》是一部活教材。它不但可以当成一部历史来看,还可以当成主流传媒的范本来研究。
我们知道,传媒经济就是影响力经济。这种影响力来源于它所吸聚的受众的社会影响力。按照传媒吸聚受众方式的不同,可以分为大众化传媒和主流传媒。所谓大众化传媒是指以受众数量最大化作为自己的市场价值诉求的,即是以量取胜的传媒;而所谓主流传媒则是以吸聚最具社会影响力的受众(主要指那些具有较高的决策话语权、知识话语权和消费话语权的社会成员)作为自己市场诉求的传媒,即是以质取胜的传媒。我国传媒业的大众化阶段是从九十年代初发轫,至九十年代中期以“都市报”现象的崛起为代表的。至九十年代末,大众化传媒不约而同地进入一个发展的“平台期”,其表现是,市场利润的微利化趋势及社会满足度、尤其是对于社会主流人群(即社会行动能力最强、最具社会影响力的那群人)的满足度下降。而主流传媒则被认为是我国未来10年间最有发展潜力和成长空间的传媒模式。因此,在这个时候研究一下作为主流传媒经典的《纽约时报》便有着特殊重要的意义。那么,我们可以从《纽约时报100年》当中解读出哪些关于主流传媒的“密码”来呢?
1、主流传媒的境界与追求:深刻地关注和记录社会上正在发生和形成的历史
主流传媒的第一特质是境界,是作为新闻工作者的专业主义追求。《纽约时报》的历史实践告诉我们:新闻工作者的职业荣誉在于深刻地关注和记录社会上正在发生和形成的历史,正是基于这种关注和记录,新闻工作者的职业成果才能有效地融入影响社会发展进程的力量潮流中去。显然,一篇真正意义上的好新闻永远是和时代发展的“问题单子”联系在一起的。汤因比曾经说过:“一部人类文明史,不过是人类面对自然和社会的挑战而不断应战的历史。”事实上,《纽约时报》的成功就在于真实地记录这种“挑战—应战”的社会状态,揭示这一时代发展进程中的瓶颈因素和问题单子,深刻地反映人类应对挑战的智慧及其成果。其实这也是一切试图成为主流传媒的所应追求的境界。
从《纽约时报100年》中我们可以得出一个明确的结论:造就一篇好新闻的,绝不仅仅是漂亮的文字、敏锐的嗅觉和机巧的处理,最重要的是一种俯仰天地的境界、一种悲天悯人的情怀、一种大澈大悟的智慧。当这种境界、情怀和智慧面对社会发展进程的基本问题单子时,一篇好新闻也就应运而生了。
2、主流传媒的基本风格:理性、建设性
《纽约时报》在创办伊始,其主要创办者雷蒙德就享有“客观编辑”的声誉。要知道,当时美国报刊史上面向大众的便士报正在迅速发展(一如我国九十年代“都市报”的崛起),一些报纸用耸人听闻的煽情新闻来吸引读者,而另一些报纸则用充满热情的“激进主义”来鼓动读者。但是,《纽约时报》却与众不同,它在创刊号中就明确宣称:“我们决不打算感情冲动地来写文章——除非某些事实确实使我们冲动起来。我们将尽量不冲动。”
其实,这正是主流报纸的基本风格:理性观察、建设性的出发点。它意味着不冲动、不破坏、不媚俗、不虚伪、不偏激、不炒作、不盲从、不骄傲,以务实、开放、求证的心态冷静观察社会走势,以建设性的视角来报道“一切值得报道的新闻”(《纽约时报》刊首语)。一个主流传媒负有正确传播社会价值观的责任,因此,它必须选择立场,不能因为有可能得罪谁而试图去左右逢源。一个传媒对于新闻原则的执着态度就是它的公信力,也将是它在传播市场上最大的“卖点”。
3、主流传媒的内容诉求:深层关怀和价值判断
翻开《纽约时报100年》,我们注意到,作为其记录历史的新闻报道绝大多数专注于经济和科技领域,而不是那些人们所惯常认为最为“火暴”的政治领域。其实,这对于一张立志要做最好的主流报纸的《纽约时报》而言是很可以理解的:经济和科技(第一生产力)是推动和导致这个社会发展变化最为深刻的原动性因素,只有对这种原动因素给予足够的关注,对于社会的发展和政治现实才有足够的把握力和解释力、预测力。而政治,究其实质不过是这些深层的原动因素所泛起的“泡沫”而已。这便是主流传媒的深层关怀。
其次,新闻传媒每日每时都正面临着两种判断:一是事实判断;二是价值判断。事实判断的结果是将新闻事件写清楚、写准确、写全面、写系统。而价值判断的结果则是将各种相关的资讯实现深度的分析、整合,并在此基础上提供意见、解释、见解和见识。如果说前一点是所有传媒都应具备的基本功,而这后一点则是主流传媒的特质所在。特别是在大众化传媒所提供的资讯量已经出现“过剩”的情况下,主流传媒的价值就在于为受众整合、梳理看似杂乱无章的资讯,为人们提供有序而冷静观察与分析。信息时代人们需要新闻,但更需要对新闻的解读。而专业的视角、专业的分析工具与方法,将帮助受众更加真切地了解这个世界的真相。所谓强势传媒社会影响力的大小已经不再是看谁拥有更多勤奋的编辑记者,而是看谁对于资讯的分析整合能力强。谁对于资讯的分析整合能力强,谁就拥有更多的社会“话语权”及传媒影响力。
以上便是我初读《纽约时报100年》的若干感想。但愿更多的人从中读解出更多对于当前中国社会发展、特别是传媒发展的有意义的信息来。
来源:新浪传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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